谁与温存

[温周]溅血

老温受伤掉马后不慎被黑无常抓去上刑报复

感谢菟老师 @菟写子 赠梗

 

 

黑无常此次来到这个小镇,奉的是无常鬼的命令。

无常鬼老孟做事向来狡兔三窟,思虑周全。此次他们投靠蝎王险中求利,干得风生水起,最大的威胁温客行却迟迟不见踪迹,他总疑心会种了什么圈套,便命黑无常去温客行的行踪附近探查。

“我收到谷里暗线的密报,你去找找,找到了就盯着他,别露马脚,也别做多余的事情,懂不懂?”他这样吩咐黑无常。

所谓多余的事情,大概是指自不量力地去找温客行复仇吧。

黑无常点点头。

白无常断气的时候他没有这样做,现在自然也不会。

“属下……自是不敢。”

无常鬼“啧”了一声,大概对他的回答不甚满意,也没多说什么,挥挥手让他带着几只小鬼走了。

 

找到温客行最后现身的镇子并不算太难,四季山庄曾享赫赫威名,即便普通人上不去,位置多少还是清楚的。

黑无常在镇子里等了好多天,终于赶在年根儿看到温客行露面。

温客行穿一身沉烟带翠的深绿色,身边跟着个孩子,想必是张成岭。两人将车马停在镇口的驿站,然后悠悠闲闲地沿着熙熙攘攘的街道溜达起来。

这几天正是人们置办年货的时候,街上货物琳琅满目,十分热闹。黑无常怕被察觉,只敢远远地望着。

望着望着,他便发现温客行看起来有些问题。

明明是寒冬天气,温客行却总在皱着眉擦汗,步伐也不似平时稳健。

走了一段路之后,他停下来掩唇咳嗽了半天,看样子若不是旁边的张成岭扶着,几乎要站不稳。

他身上有伤。黑无常断定。

街上太吵,他听不见两人说话,但看到温客行手中纸扇遥遥一指,示意的是不远处的一家医馆。

黑无常看着他们复又溜达着往前走,扭头给几个小鬼简单安排了几句,一个起落闪身先进了医馆。

 

温客行自从之前挨了叶白衣一剑三脚,内伤沉重难愈,拖延了许多日也一直没好。周子舒见他总是咳嗽,又是帮他运功疗伤,又是逼他去做药浴,却都收效甚微。

他心里知道这次是大损了元气,怕是一时半刻难以恢复,却不愿在阿絮面前倒下,便佯装没事,只说可能受伤那天正好染了风寒,好得慢些也正常。

好在,他如今不用像在鬼谷那样日夜警惕草木皆兵,每日的工作不过是补补字画、翻翻书籍、做饭收拾,倒也应付得来。

“师叔,没事吧?”张成岭看温客行不过走了这么一截路,已经频频冒汗,脸色和唇色泛白,有点不放心地问。

“能有什么事儿,”温客行笑着抬手摆脱了他的搀扶,“成岭,我去医馆给你师父抓点补身子的药,你在这儿等着不要乱走,可不许光顾看小姑娘,走丢了我可不管你。”

他看着张成岭脸上露出酷似周子舒的翻着白眼点头的表情,被逗得笑出了声,转头咳嗽了两声,举步走进医馆。

医馆里弥漫着熟悉的中草药味,须发全白的坐堂医老者端坐在台案后面,见他进来头也不抬:“买什么药?”

温客行从袖里拿出之前写好的方子:“在下想配一副调养经脉的药,草拟了个单子,请大夫看看是否合适?药材可都有吗?”

老大夫接过纸张的手有点抖,窸窸窣窣看了半天,才又抬头看他:“病人是谁,你吗?”

“噢,不是,”温客行笑了笑,“是在下的一位朋友。”

大夫点头:“我看也不是,你这伤有多久啦?可是仍感疼痛气虚,咳血不止?”

温客行一怔,没想着镇上随便一个医馆的大夫,竟能随口叫破他的病症。

他待要答应,却忽然发现老大夫正偷眼瞧他,眼神里的意味有些说不清楚。

有异。

温客行脑内一闪,也不答话直接拔脚往外走,结果刚走到门口便被迎面堵住了。

 

堵住他去路的是张成岭。

这孩子看来是跟人过了几招败下阵来,脸上有伤,脖子上架着一把刀,被推搡着进了门。

温客行脚步一顿,目光在空中凌厉一扫,便看到黑无常从医馆内堂里走出来。

见他被掣肘,黑无常并不多话,手腕一抖一柄剑就刺了过来。

温客行冷哼一声,扇子一挥在半空脱手,却不是冲着黑无常飞来,而是唰地一声割断了那个架着张成岭的小鬼的喉咙。

他看也不看,手向后一张收回了扇子,合拢之后朝前一抵,正好架住了黑无常的剑。

黑无常功力不算高,但这一剑大概灌注了全力,温客行被逼得滑退了一步,喉头涌上一股腥甜,被他喉结一动面不改色地咽了下去。

张成岭靠他这一扇子摆脱了控制,这会儿正在几个小鬼中间闪转挪移,险象环生。

温客行瞥了一眼,一只脚向前一划,腰部后仰让开了剑锋,手里扇子再次飞了出去,这次直接取了两个小鬼的性命。

“成岭,走!”他命令道。

少了两个敌人,张成岭面对的包围一下子宽裕了许多,他抬头看了眼温客行,心知现在逃走大概是最有利的选择,咬了咬牙,喊了句“我先回去找师父”,便脚下抹油飞快地出了医馆。

见他能乖乖听话,温客行松了口气,一口血再也没忍住地喷了出来。

他这会儿被勾起了内伤,胸口撕裂般地痛,内力滞涩难以调配,刚才飞的那两扇子差不多耗光了全部力气,现在全靠一招一式应付,眼前已经有些模糊。

不会吧,八年都坚持过来了……温客行失去意识前还在想着,今日居然马失前蹄,栽在个小鬼手上。

 

他是被一盆冰水浇醒的。

寒冬腊月的,身上一湿,体温便断崖般地降下去。温客行手脚都被铁链绑着,没一会儿便发起抖来,引得铁链之间发出轻微的撞击声响。

黑无常站在离他三尺远的地方,看着他的神情十分晦涩。

“谷主,”他开口说道,“属下本不想这样跟您会面。”

温客行的呼吸是发着抖的,人却没有反应,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,一言未发。

“只是若不是这样,怕是有些话没办法问出口。”黑无常似乎并不介意他的沉默,一边说一边踏前了一步。

“谷主,您真的把我们当做属下吗?还是,”黑无常再走一步,“当我们都是您游戏泄愤的工具?”

他几乎贴在了温客行的脸前,语气里也终于带了点愤恨:“不回答吗?那好,最后一个问题,谷主,告诉我,你掐死白无常的时候,用的是哪只手呢?”

温客行从醒过来便挂着一脸无动于衷的冰霜,任他絮絮了半天连个反应也欠奉。可听他说到这里,温客行忽然眼皮微动,睫毛掩映下的眸子奇异地亮了亮。

黑无常已与他近在咫尺,被这双眼睛一盯,条件反射般地瑟缩了一下。

温客行却是勾起唇笑了起来。 

他笑得咳了两声,又清了清喉咙,声音清亮又带着点喟叹的意味:“原来如此,好,你很好。”

他的目光里略过一旁桌子上摆着的一排刑具,再回到黑无常脸上时,竟然带了点说不清的赞许与怜悯:“来吧。”

黑无常也歪头看了一眼那排形状各异的刑具。

温客行被绑在刑架上的手指冻得青白,不自觉地打着颤,却仍然是好看的,就像他的人一样。

即使是在鬼谷,即使再狼狈,也永远是翩翩桀骜的那一个。

黑无常看到他被绑住的左手轻轻地冲自己勾了勾。

“是这只吗?”

黑无常问了一句,然后点点头,拿起桌上寸许长的铁签和铁锤,将那签子的尖锋对准温客行左手食指的指甲缝隙插了进去。

温客行的呼吸停顿了一秒。

他紧紧闭着眼,任由痛苦从指尖侵袭。

“叮”的一声,是锤子砸击在铁签上端,将签子猛地砸入骨血。

铁链瞬间被挣动出声,与此同时,一声压抑在喉咙里的闷哼被温客行硬生生压了一半回去。

黑无常没去理会他的反应,又拿起了第二根铁签。

这次是中指。

清脆的钉锤声仿佛直入脑壳,温客行在他钉入第三根铁签的时候失去了意识,又再一次被凉水泼醒。

等到五根签子都插入指尖,温客行已经呼吸急促,全身紧绷,疼到止不住地抽搐。

“怎么样,谷主?”黑无常手里还拎着锤子,毕恭毕敬地问。

温客行慢慢将眼睛睁开一线,稍稍仰起头去看他。

接触到他的目光,黑无常一愣。

那眼神里没有他见惯的戾气与疯狂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可称得上温柔的东西。

是……什么?

他凭什么这样看着自己?

黑无常只觉得心头火气,一把拽过他的手,牵动了手指上钉着的签子,温客行不由皱紧了眉。

“温客行,你看看你自己,你咎由自取,这是你欠我的!”

他不知道自己期待得到什么回答,但温客行再一次闭了眼睛不再看他,也没有任何要答话的打算。

“好,你有种。”黑无常捏紧了手中温客行的食指,慢慢地旋转着发力。

只听咔嚓一声,这根手指被生生从中间扭断。

温客行整个人都抖了一下,眉心深蹙地仰起头,终于喊出了今夜的第一声痛吟。

这似乎令黑无常开心了些,他放开这根扭曲的手指,抬手取出火炉里烧红的拨火棍。

“如果我毁了这张脸,谷主大人,该当如何?”

回答他的是一声嗤笑。

黑无常怒上心头,手里的拨火棍向下一戳,直接洞穿了温客行的脚面。

他不等温客行反应,抽出仍滋滋作响的铁棍扔在一旁,又上手抓住了温客行的左手中指。

这一次,手指骨节断裂的声音和铁链崩裂的声响混在了一起。

 

温客行积攒了这么久的力气,终于趁黑无常暴怒之时一举震开了铁链,接着一秒都没停顿地在跌下刑架的同时,直接抬起右手扭断了黑无常的脖子。

一击即杀。

温客行一口血呕了出来,撑了把地面摇摇晃晃站起身,打开刑室的门往外走。

他只觉得痛楚沿着神经一路进入了大脑,使得一阵无法摆脱的头晕模糊了视野。

但他还清醒着,他必须清醒。

这个刑室原来只是一间小屋的内室,外面不过两个小鬼值守,被他很快就结果掉了。

他的左手上还带着五根铁签,有些沉重地坠在身侧。

这疼痛也是沉甸甸的,令他走路时总不自觉地往左边歪过去,以至于差点跌在门口。

他不知道门外还有没有人,便停顿了片刻。

门被打开了。

 

“老温?”

周子舒循着种种线索赶到鬼谷的藏匿地,刚解决掉门口的几个人,一推门便看到温客行摇摇欲坠地要倒下去。

“怎么了?”周子舒一把扶住人,摸到温客行衣服又冷又湿,脸上半分血色也没有,嘴唇上一道血痕显得格外夺目。

温客行自己站稳身子,冲他弯了眼眸:“阿絮,你来了。”

周子舒打量他没发现什么伤处,便要拉他出门:“赶紧回去再说。”

此刻正是子时刚过,周子舒顶着钉伤又是提着轻功赶路又是杀人,这会儿也有些撑不住,转身时扶了把门框。

“阿絮,”温客行在后面拽住他,“这里都料理干净了,你先坐下调息片刻。”

周子舒看了他一眼,依言坐下运功,试图压下胸中那股子疼。

温客行照例坐在他后面助他护住经脉。

这时候周子舒才忽然觉得不对。

往日里他钉伤发作,温客行以内力助他时,向来都是用两只手一起,恨不得将自己那点内力倾囊相授。

可是现在,温客行只用了一只手。

他的疼痛已经稍缓,便回身抓住了温客行的胳膊:“手怎么了?”

温客行已经没多大力气,轻易便被他把左手拽出来。

借着屋里的灯火,周子舒看到温客行左手的每个手指上都露出一点寒光,那是插进去的铁签。伤口边缘整个指尖全都肿得老高,呈现可怖的青紫色。

他的食指和中指都扭曲地歪斜着,显是骨头连关节一起扭断了。

周子舒看了一眼便抬头去看温客行的脸。

温客行一头的汗,触到他的目光,还立刻出声安慰:“阿絮,不用担心,这东西我回去用内力逼出来就行,我是怕……”

怕溅你一身血,这话说出来大概率阿絮是会生气的,温客行乖觉地咽了回去。

 

“……先处理伤口。”周子舒按着他的手,一手捏住他指尖的铁签头向外一拔。

被封在伤口里的鲜血立刻飚了出来。

温客行倒吸一口气,整个人坐不住地往后歪倒。

周子舒迅速扯了布包住创口,一手圈住他后背,改成环抱他的姿势:“忍一下,血脉再不疏通,你这手就废了。”

温客行点点头,咬牙开起了玩笑:“我们阿絮真是心狠手辣,要不说越漂亮的人就越……”

他一句话没说完,下一根铁签又被拔了出来,这下不由得牙关紧咬,一个字也说不出了。

周子舒怕他痛昏厥过去,从袖中取出丹药给他含了,手上也不含糊,利落地又拔出一根来。

温客行缓过了这口气,还不忘把刚才的话说完:“所谓蛇蝎美人,不外如是。”

“别瞎扯了,”周子舒话虽生硬,语气却温柔,“那黑无常干什么要这样对你?”

温客行不吭声,直到最后一根签子离了手指,才颤颤巍巍地呼出一口气:“三尺瑶琴为君死,我倒是理解他,也敬他如此孤注一掷。”

“你这手伤得太重了,回去找大夫帮你复位。”周子舒这会儿无心去听别人的故事,小心地固定了一下他被扭断的两根手指,“走吧。”

 

他搀扶着温客行走到门口,眼看温客行伸脚的时候在门槛上蹭了一下,尖锐地倒吸一口气,整个人都晃了晃。

“脚又怎么了!”

周子舒心里又气又急,这一声难免吼得声音大了些。他看到温客行茫然地僵了一下,把跨出去的半只脚又缩回去了。

“说话。”周子舒放软了些语气。

“只是……刚才让黑无常戳了个洞……哎阿絮!”温客行一语未落便被周子舒按着坐在地上,而周子舒已经撩开他衣服的下袍,伸手去摸他的鞋袜。

倒是真如他所说,“只是”穿了一个洞而已。

只不过鞋袜的布料都被烫得和血肉连在了一起,散发着焦糊味,一时根本弄不开。

 

周子舒使劲咬了咬后槽牙,猝然起身,几步返回刑室,走到黑无常的尸体前。

温客行刚才只求自保,黑无常只有脖颈处被扭断,全身都还完好。

周子舒气不过,抽剑在黑无常身上又是刺又是劈地多来了几下。

“阿絮,”温客行看他这般幼稚,简直啼笑皆非,“走吧,回去了,我手好疼。”

他刚才带着断骨和五根铁签也没喊一句疼,这会儿却微侧了头,眉头蹙起,掩唇咳嗽了两声,一副委委屈屈的样子。

周子舒回头看他坐在地上,衣服凌乱脸色难看,胸前被溅上了星星点点的血迹,要多狼狈有多狼狈,却还展颜冲自己笑着。

“疯子。”他喃喃评价道。

 

-完-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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