谁与温存

[温周]饮痛

*疯批美人头痛+此tag下不可缺少的吐血

*搞不清剧版的结局,先按原著的代一下

 

 

温客行的头痛症是自小便染上的。

一开始是因为突逢变故,终日惶惶夜不能寐;后来则是由于身在险地,日夜警醒未敢深眠,渐渐便有了这头疼的毛病。

时间长了,一旦作息无律、休息欠佳便会发作。

痛得厉害时,水米难进,更受不得半点声光。在鬼谷里不便声张,他便命阿湘拉了帷帐,不许旁人作声亦不准打扰,偶有破了戒误闯进来的新来的小鬼,竟然当场被他诛杀。

鬼谷人人都道谷主喜怒无常,却不知道是隐痛所迫,倒成就了他这让人悚然的名声。

从鬼谷出来后,他不是没悄悄去瞧过大夫,只不过这头痛病十分棘手,不似其他疾病那般药到病除。纵有缓解疼痛的药方子,熬制起来又十分麻烦,左右不过是继续忍着。

 

替周子舒拔除了体内的七窍三秋钉后,温客行好像忽然又一次跟睡眠无缘了。

先是周子舒整整昏迷三个月,接着是每晚服药后的那一阵子辗转难受,都让人十二分的胆战心惊。

温客行夜夜运功相助,待他好一点儿睡下去了,便趴在床边看着那人的眉目,直到天光亮起。

周子舒呼吸时,一对漂亮的蝴蝶骨就在他的手心下面轻轻起伏,如同有生命般翕张欲飞。

温客行怕,怕这人丢下了他,再也不回来。

待到周子舒差不多伤愈,大巫和七爷也便告辞而去了。

终于不用喝那每日煎熬一次的苦药,周子舒如同被开了封印,每日指挥张成岭练功之余,又拉着温客行下山去镇子里闲逛。

温客行自然是无有不可,跟着周子舒大包小包地采购了一天,又坐酒楼吹了一下午的凉风,待到下楼时忽然觉得头皮一麻,接着便是后脑一股针刺一样的感觉。

又来了。他默默想着,扶了一把栏杆。

最近他这头痛时有发作,不过他一颗心都吊在周子舒身上,也一直没当一回事。

周子舒已经转过了这段楼梯,发现他没有跟上,奇怪地回头看他。

温客行执扇在手,几步摇得发丝微乱,走过来挨着了周子舒的肩膀:“阿絮,回去吧,你大伤初愈,不宜太过劳累。”

“好不容易出来一次,不去逛逛夜市啊?”周子舒问他,“上次不是说想去吗?”

温客行的表情僵了僵,随即莞尔而笑:“我们时间还多着呢,什么时候来不行?”

“这倒是,”周子舒点点头,“刚才看了店家的皇历,等过几天中秋灯会的时候,镇子里才热闹呢。”

 

日色已渐沉,两人并肩沿着人来人往的街巷往前走去。

温客行觉得有些不妙,好像每走一步脑袋里的疼就又多上一分,就这么一会儿,背后已经有些泛潮了。

他皱着眉,一时没留意被路边的小摊车勾到了衣摆,整个人被带得歪了两步。

他停下脚步,在小摊贩的关心声中摇摇头,抬手拂好了衣角。

再抬眼时,看到周子舒已经快走到人堆里去了,温客行赶快紧走几步,喊了声“阿絮等等我”,就要去搭周子舒的肩膀。

手抬起来,指尖却沾着一点殷红。

温客行一愣,这才发现刚才忍痛忍得指甲都掐进了肉里,自己竟是浑然未觉。

他的动作停了这么一下,周子舒立刻敏感地发觉了,回头来看他。

温客行迅速把空中的手缩回去,换了一脸笑意:“刚才看到个稀奇玩意儿,多看了两眼,差点把我的阿絮弄丢了。”

周子舒打量了他几眼,除了觉得这暖色的黄昏光影衬得温客行面如冠玉,格外好看,也没看出什么端倪,便翻了半个白眼,继续朝山路走去。

 

小茅屋建在半山腰,他们俩也没用轻功,就这么慢悠悠地走了上去,回到家时天都黑透了,有几颗明亮的星辰缀在天边。

是几颗呢?温客行驻了脚步,眯着眼怔怔地看了看。

他也很想被关心、被珍视,想在痛苦时有人端茶倒水、嘘寒问暖,但再转念一想,反正再怎么样,这痛苦都是要捱过去的,何必要阿絮陪他一起折腾呢?

周子舒那伤一到晚上就有点不舒服,这会儿正揉着肩膀念叨:“今天没和你打架,感觉浑身都不痛快了。”

温客行笑了:“别别,今天逛了一天,你不累我还累呢,现在浑身都疼,打不过你,早点进屋歇了吧。”

“打不过直说,少找借口。”周子舒冷哼。

回家后张成岭收获了许多玩物和吃食,高兴得呼天抢地,将各色东西摊了一地。周子舒见了便骂他小孩性子,又在旁边监督着他一样样收好了。

这边安顿下来,周子舒去柴房抱柴来烧水。进了门才忽然发现,今天家里是不是有点过于清净了。

温客行人呢?

张成岭小心翼翼地答道:“温叔好像心情不好,关了门不让我响动。你俩是不是吵架了?”

“吵架?”周子舒想了想,这段时间他们俩差不多天天都在斗嘴,斗着斗着就打将起来,要说起这个,今天可算得是最安分的一天。

周子舒打发张成岭去拾掇几样吃食摆上,自己推门进了里屋,发现温客行合衣躺在床上,灯也没点,看样子倒真是睡了。

他犹豫了一下,还是轻轻喊了一声:“老温?”

温客行自然是听见了。

他哪里睡得着,此刻脑中如有重锤,一下一下地似乎要砸断他的神经。

这次是真的要命了,温客行想着,这病以前都未曾犯得这样厉害过。

这一会儿别说要他说话,就是呼吸都嫌费力。

可是阿絮在叫他,他怎么可能不应呢。

 

周子舒听到温客行轻轻地应了一声,衣物窸窣响动,便走到桌前点起了灯。回身时看到温客行已经撑着床坐了起来,一只手拦在额前挡着光,眉心纠在一起,语音里却是带着点笑意:“阿絮。”

他声音有点哑了,周子舒皱眉去看他的脸色:“真不舒服?”

“嗯?”温客行好像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,迷迷糊糊地歪了下头,又笑起来,“没有。”

周子舒信了他的邪,抬手就要摸他的脉,却被温客行身手灵活地避开了:“我的好阿絮,今天不打了好不好。”

“谁要跟你打了,”周子舒又翻给他白眼看,“吃饭了,成岭温了酒,要睡吃完再睡。”

温客行点点头,缓慢地移动起来,跟着他出了房间。

因怀疑温客行身体不适,周子舒吃饭时便留了个心,发现温客行一顿饭几乎没动几次筷子,酒更是只潦潦草草喝了两杯便不再动了。

这人看来是真的不舒服,他想着,莫不是白天日光太烈,中了暑气?

可看温客行脸色并不发红,而是偏苍白些,又不太像。

正想着,温客行忽然扔下筷子要起身,周子舒吓了一跳,起得几乎比他还快些。

“温叔怎么了?”张成岭也站起来,“饭不好吃?”

温客行让周子舒扶着,以手指抵在唇边,看着有些难受地吞咽了几下。

张成岭一看,很是机灵地端了痰盂过来。温客行还想忍着,却是实在忍不住,蹲下来掏心掏肺地将刚才吃的几口饭都呕了出来。

周子舒看他吐得冷汗涔涔,两个人扶着都蹲不稳,心里也焦急起来:“给你请个大夫看看?”

“我没事,”温客行反手抓住他的手腕,扯出个笑容出来,“就是头有点疼,老毛病了,可能睡一觉就好了。”

周子舒看他眼神不像撒谎,便扶着人回了房间,安顿他睡下了。

 

张成岭平日里白天练武是周子舒盯着,晚上念书的文课则是温客行的活儿。今天温客行早早睡了,周子舒便也把这工作揽了过来。

没想到当夫子比想象中的难,周子舒嫌弃张成岭愚钝,发了好几次火,终于把倒霉孩子赶去睡觉了。

温客行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,静静躺在床的里侧不动,眉头还是蹙在一起。

折腾了一天,周子舒也累了,摸了摸他额角的温度,便合衣躺在一边,不知不觉便睡着了。

 

大概是常年被七窍三秋钉折磨的后遗症,周子舒不管睡得有多沉,每到子时必会醒一下。

这一睁眼他便察觉到不对,床上竟然只剩他一人。

温客行那边摸着是凉的,不知道是出去多久了。

周子舒出了门一跃上了屋顶,凝神留意周围的动静,很快就在屋后树林里发现了踪迹。

长明山上终年白雪皑皑,几棵松树的枝条上都被冰雪覆盖。

温客行就只穿着里衣,斜坐在一棵松树下面,脸色竟比冰雪还要惨淡些。

他的额角抵在树干上,从额头到脸颊一片血痕,也不知道是被他撞出来的还是抵在树上太过用力造成的擦伤。

周子舒踏着积雪走过去,看他眼睛闭着,眉睫湿润,两缕额发有些狼狈地粘在脸上,染血的那边有血珠顺着发丝缓缓滴落。

“老温?”周子舒伸手要揽他的肩膀,温客行却是猛然一惊,抬手就朝他咽喉袭来。

周子舒知道他那锁喉的厉害,赶快后仰避开,顺便抬腿卡住了他的下一击。

“不是说今天不打吗?”他发出质问。

温客行却充耳未闻,断喝一声“谁!”,欺身而起又是一掌。

周子舒再次架住他的手臂,两人距离拉得很近,他看到温客行眼底都是红色,好似没有焦距一般,神情是让人心惊的狠戾。

“我杀了你!”温客行的语音里带了冰,杀气瞬间迸发。

周子舒见他真下杀招也着了急,出声喊他:“温客行!”

 

这一声的音量很大,几乎是炸响在温客行耳边。

他上半夜迷迷糊糊睡着了一会儿,又生生被疼醒,辗转间想要喊一声“阿湘”,却还未出声便愣住了。

他已经很久很久,没有唤过阿湘了。

心绪大恸,使得脑子里像被塞了烧红的铁丝,顿时整个人都疼得止不住地颤抖起来。

周子舒就睡在旁边,他神思不属,却还记得不要吵到阿絮,便起身出了门。

疼,太疼了。

温客行疼到眼前发白,度秒如年,踉跄着走了几步,五根手指掐住额头,用力到指节发软。

是怎么失去意识的他也不记得,恍然间以为自己还在鬼谷,却是被一声断喝惊醒。

他在电光火石间看清了眼前的人。

周子舒步法极快,这一掌本来大概也是打不着的,但温客行出掌时几乎用了十成内力,又一时惶惶,收力太快,顿时胸口如遭重击,身子一挫,张口喷出一口血来。

周子舒连忙架住他,让他俯身呛咳了几声,整个人有气无力地坐回了树下。

“阿絮,你没事吧?”他轻轻问道。

这个人一身尘泥委坐于地,双目赤红面色惨白,额角伤了一大片,还刚被自己震吐了血,竟然开口就问别人有没有事。

周子舒叹了口气:“你怎么样?”

他试探着将手贴在温客行背上输送了点儿内力,温客行却挣扎着动了一下,脱离了他的手掌。

“不用,阿絮,”他笑了笑,那笑容就像即将消融的雪沙一般,“就是头疼。”

他停了一停,仿佛喟叹般地加了一句:“好疼。”

周子舒的眼眶立刻就红了。

“走,”他伸手去搀温客行,“我们先回去。”

 

第二日天还没亮,张成岭便被叫起来去镇上请大夫。

温客行在雪地里折腾了半宿,早上便起了烧。他疼得连按住额头的力气都没有,整个人气息奄奄,却还惦记着周子舒一夜没睡好,连声催促周子舒去休息。

据说是镇上最好的大夫让张成岭找到,一口气拉到半山腰,累得连喘带咳。看过温客行的病,道头痛病是痼疾,只能吃药缓解,很难拔除。

周子舒亲自煎药端到床前,温客行受宠若惊,连连说有美人服侍,不吃药也好了大半。

周子舒色厉内荏地瞪他一眼:“快点喝,少废话。”

病人瞬间变得委委屈屈,接了药碗一口灌了下去,却是没到一刻钟又全数吐了出来,顺便还又吐了口血。

周子舒无法,想着大巫和七爷应还未走远,便修书一封,打发张成岭去飞鸽传书,唤这神医先回来给温客行看看病。

“不用,真不用,忍一忍它自己就好了。”温客行的内伤也不轻,说几句话便咳嗽几声,倚在桌边一件衣服穿了半天还没穿上。

“你就躺着吧,又起来做什么?”周子舒看他病病歪歪的样子,心里怪难受的。

“哎呦,”温客行闭上眼皱了眉,“阿絮你声音小些,我头疼。”

“真是拿你没办法,”周子舒小声嘀咕了一声,走过来帮他整理衣带,“老温,你好像瘦了好多。”

“哪有?”温客行笑了,“这衣服尺码做大了。”

他身量本就修长纤细,尺码哪有做错的道理。周子舒也不揭穿他,只默默帮他把腰带系好了。

 

谁知道温客行这次非要撑着病体爬起来,竟然是要去做饭。

“不然怎么办?”温客行还是一脸的笑,“你们两个还不得把自己……”

他话说到一半,被炉火的烟一熏,又止不住地咳嗽起来。

“哎得了得了,”周子舒上前把人扯起来塞回房间,“知道你不舒服,好生歇着,我们又不是什么大少爷,什么东西吃不得。”

他给人拉好了帷帐,关上门,坐在床边让温客行躺下,小心地避开他额角的伤口,给他按揉起头部的穴位来。

“刚才让大夫教我的,我轻一点按,你别说话,试着睡一会儿。”周子舒说。

他想了想,又加了句:“我一直在。”

温客行以前只觉得,这疼痛就像是小时候试药,咬牙忍过去便过去了,直到今天才发觉,即使是艰难忍过去的这些时分,也是可以甘之如饴的。

 

这一觉沉沉睡醒,温客行发现床边站着一群人,吓了一跳。

他坐起身,发现头好像已经不疼了。

“他这病应当有一段时间了,不过也不是什么疑难病症,你看,几套针下去就能控制。”大巫在跟周子舒介绍道。

“控制?”周子舒追问,“不能治好吗?”

大巫摇头:“又不是什么要命的病,控制着就行了,难道还要打开脑袋研究一下吗?”

“大可不必,”温客行出声道,“阿絮,我已经不疼了。”

他掀被要下床,却被胸口的疼痛钉回了原地。

头不疼了,他这才感觉到其他部位的不适。

“你这内伤自己好好调息一下,我就不管了。”大巫看周子舒又是上前扶着人又是给人擦汗,撇撇嘴,“这次我们真的走了——算了,反正也没人理我们。”

张成岭一个人再一次送走了两位,回转过来便看到周子舒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上床了。温客行见他回来,伸手一拽,把被子也盖上了。

……

张成岭默默带上了门。

 

 

 

-完-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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